五月之天濯染锦水之澜.docVIP

五月之天濯染锦水之澜 　　仅以此文献给在汶川大地震中流殇失爱的人们。 　　他说。5月之天，锦水之澜。 　　他说。大地之沧，天府之桑。 　　5月12日。十四时二十八分。他恍然感觉到空气被凝聚成一道力，朝他的身体砸过来。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书架上的书籍倒下来，压在身上，他的视线被书页里的方块字埋葬。他看见一个句子从一本纸页泛黄的书里淌出来。他一字一句念得清楚。“堕落的五月，山茱萸和栗树，这些开花的叛徒。”后来，他仿佛听见世界静出刺耳的声响。他爬起身来走到阳台上望着窗外。世界并无异样。 　　 　　之一。浮游。 　　 　　十分钟后。 　　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书籍重新放回书架，规整地布置好。重坐案前，盯着电脑，清冷白光倏忽涣散，打在他的脸上。后来他收到一条通信公司的信息。信息上告诉他，四川汶川地震了。地震。他没有能更为细致地去理解那几个汉字里应当具备的意味。他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在那一刻。他只是觉得刹那间身体的某一处恍然被划开一道口子。暗涩的光凶猛地灌入。 　　他吐出一口气然后继续案上未完成的文字。他把心绪假装出淡定。仿佛，这件事，关于地震的事，始终不能让他信服。仿佛，那晃荡的短暂的时间里，只是一场波澜的幻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画上纸页上的最后一个句号，然后抬起头看见窗外白蓝的天空里飞过的成群的褐色雁鸟。他似乎听见它们强劲的羽翅拍打空气发出的清脆饱满的声响。剧烈而迅猛。日光浮游在睫毛之上，氤氲出大片驳杂的影。他开始隐隐觉得眩晕。 　　后来他开始上网。这是他经常需要做的事。通过网络，获知他应当明晓的信息资讯。并且与远处的人保持联系，进行一些温情脉脉的交往。寻找一些途径，通往与温暖毗邻的处所。即使是幻觉。那些难得的暖。而，乌托邦的出口，十分瘦仄。这一日，他逢遇到前所未有的障碍。他们开始对他讲述与地震相关的事。关于地震的令人惶恐失措悲绝无望的事。只此一件事。再没有别的事。 　　他试图将话题拉开。他不愿意去接听那些怆然的信息。他依旧没有能承认这是贴在皮肤上的事实。他将那些描绘灾难的句子溶成汁水，再冻结成一枚灿然的晶体。抛到空气里，悬挂在视线之外，以此做虚晃成虚无。他以为可以瞒住自己。兀自持续。 　　他们依旧对他做铺张凶猛的描述。汶川。北川。绵竹。都江堰。广元。青川。成都。什邡。茂县。雅安。陇南。以及别处。语言成为一把锋利的匕首，或者寒冻的冰凌。刺进了他漏光的潮湿的瞳孔。他身体里的水分被一点一点蒸腾出来，沿着荒凉的额头流出一片广袤的狼藉。终于，那些遍布疮痍的地点连成一幅恢弘的苍黄色的地图。沿着青藏高原和四川盆地的熔接之线喷薄出凶猛的梭针，在他的心房壁上刺下一枚藏蓝色的刺青。 　　他终于感到自己的每一枚细胞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皮肤都在隐隐作痛。他以为他可以，装作卑懦，装作静默，装作沉冷。而这，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脆弱。 　　 　　之二。沉潜。 　　 　　一小时后。 　　他猛然想起L的家人住在山城。L，之于他，就如同天然嵌在皮肤上的一枚痣，或者血管里融进血液里的流体。抑或，根本是从他的身体里抽离出的一根晶莹而茂盛的肋骨。他心里生了惊怯，他惊了那幻觉。一霎，空气里那只被丰盈的臆想蒙掩的真实的气球爆裂，碎了一地的红绿。那一刻，他终于看见，他内心的慌张与惊恐如同一座连绵不绝的虚弱的山峦将他阻隔在苍翠之外。意识被抛到光明之外的远疆，流离失所。 　　他惴惴地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忙音。再拨。再忙音。循环反复，直到筋疲力尽。视线里出现涌动的暗影。他使尽力气拍打着自己的后脑勺，以此让自己清醒。他迟迟无法立起身子。灵魂在一点一点下坠。那重量仿佛要将身体里的器官压迫至损毁。 　　时间成为一次凌迟。他恍然觉得自己走进了一片苍莽的森林。深绿的蒿草气味辛辣。虬曲的蛮树枝丫强壮蓬勃。濯染希望的鲜血直指西南的山脊。他被埋在浓重的荫翳里，天空里是游弋的红黑蓝寿。水面之下沉睡着鹰雀洁白的尸骨。他觉得自己在沉潜，向着无望的深渊。他听见远方漫过来的呻吟和呜咽，仿佛休眠的微弱潮汐。他觉得自己将要落泪。 　　他的眼目被尘封。他合上沉重的眼皮盖住黧黑的瞳孔，在黑暗的丛林里蜗行摸索。终于，他站在悬崖的边上，渺望着人世的沧桑。凸起的河床。塌陷的山川。空气在废墟之上切断出的血一样鲜红色的渊面。 　　他仿佛望到碎砖瓦砾石板朝L的身体砸下。仿佛。他闻见L的身体里经脉撕断血管爆裂散发出的糜烂的气息。他听见L的骨骼碎裂的清脆的声Ⅱ向。他看见L的皮肤被玻璃刺穿被钢筋洞穿钉在大地上的血腥惨烈的场面。他紧张恐惧地将身体蜷缩了起来。 　　L始终没有音讯。他觉得，L离他越来越远。他觉得，L就要死了。他觉得，L已经死了。一定死了。他觉得身体上的肉正在被一块一块割下，悬挂在他的眼目之上。这个世界成了一片尸横遍野白骨鲜艳的荒原。 　　他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