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与六朝.pdfVIP

维普资讯 汉“诗”与六朝 宇文所安(美国哈佛大学) 目前对汉代诗歌的描述，往往把可以确切地断定为汉代的祭祀歌词、歌 诗和短歌与大量五世纪末或六世纪初——有时甚至更晚——才开始出现在 文本记录中的诗混杂在一起。在中国古典诗歌的形成过程中，后者被认为 远比前者重要。治乐府诗的学者往往从西汉设立的乐府机构开始，有时也 将为数不多可以确切地与西汉乐府机构联系在一起的祭祀歌词与其他短歌 纳入考察的范围，接下来便转向那些与歌唱联系在一起但通常直到五世纪 末或六世纪初才被归为 “乐府”的诗。另外有一组被称为 “古诗”的文本，但 从名字即可看出，其归类是后来才做出的。1还有为数不少的一批文本也 被视为出自汉代作者之手，但其可信程度参差不一。不过，从汉末建安 (196—219年)到魏(220—265年)，有更多的诗歌文本，是可以确定作者归 属的——尽管其流传也同样受到后来时期的影响。 实际上，我们不知道无名作者的“汉乐府”(不是祭祀歌词，而是具有世 俗内容的材料)或 “古诗”何时才开始具有今日之面目。2将这些文本断为汉 代更多地是出于信念，而非可信之证据；信念与上述古诗起源不可知的观点 1 “古诗”二字的使用和含义很复杂。早期指的是 《诗经》里的诗。在陆云致其兄陆 机的一封信中，我们发现其用法出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因为陆云感到有对 古“诗”做特 别限定的必要：“一 日见正叔 (注：潘尼)与兄读古五言诗”(见黄葵编 《陆云集》，北京 ：中华 书局，1988年，第 135页)。这里的 “古五言诗”可能指的就是陆机所拟的无名 “古诗”。然 而，由于用来对比的对象是当前的诗作，我们无法断定其确切所指。 2 参见约瑟夫 ·阿伦：他《人的声音：乐府诗研究》(JosephAllen，IntheVoiceof Others：ChineseMusci BureauPoetry．Ann Arbor：．University ofMichigan CenterforChinese Studie8，1992)，第47—52页。阿伦认为将这些诗归为汉代纯属假设。但由于阿伦感兴趣 的主要是后来的诗是如何需要并制造出其 “原作”的，他没有进一步质疑这一假设。 维普资讯 028 — 宇文所安 相比，更容易经受否定性论说 (即认为这些文本不是汉代所作)的考验。不 过，有几个粗略的参数可以帮助我们推断这一文本群中某些部分的日期。 从保存在 汉《书》中的几首诗来看，五言之句式及其独特的节奏在公元一世 纪或早至公元前一世纪末时即已存在。从保存在汉碑上的一首诗来看，五 言之文体形制在二世纪中期之后不久即已确立。3另一方面，从三世纪晚期 对某些无名 “古诗”的逐句摹拟中，我们可以比较肯定地得出结论：现在所见 的这些诗至少在三世纪晚期即已流传。 要想从这些问题重重的材料中理出一个头绪，最好的方法也许不是从 古典诗歌假定的起源——无论是西汉还是东汉——及其三世纪的早期发展 开始，而是把目光转向其后的一个时代，因为恰是这一时代保存了这些材 料。并对其进行了评说。我们对古典诗歌早期发展的认识主要来自后来这 一 时代的学者：我们至今仍然沿用着这些学者所作的判断以及他们根据这 些判断所编辑选定的文本。我们通常认定我们所读的是 汉“魏”诗歌，但我 们实际上是无法直接接触到那些所谓的 “汉魏”诗歌的：漫长的历史岁月横 亘于我们和那个时代之间，而充当中介的，则是五世纪末和六世纪初那个特 殊的文人群体，他们身处建康——南朝的首都。 对这一后来的时代，我们知道得更多——尽管仍然存在着很多无法确 定之处。五世纪末和六世纪初的文人们孜孜不倦地进行着修定和保存文 本、确定文本作者归属(这使得对于作者特征进行描述成为可能)以及追源 溯流、描述文学史变化的工作。这一研究和批评活动建立了文化叙事的基 础，而南朝文人正是用这些文化叙事来界定自身所处的时代的。这也就是 说，我们对早期古典诗歌直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