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江到國劇：論臺灣民間京劇傳統的形成與失落》.pdf

民俗曲藝 170 (2010.12): 143–76 143 從外江到國劇： 論臺灣民間京劇傳統的形成與失落* 徐亞湘 中國文化大學戲劇學系教授 京劇傳入臺灣已歷百年，自日治初期不斷來臺巡演的上海京班帶來南 派京劇以來，臺灣民間受其風潮影響，諸如本土京班、京調票房相繼成立、 地方戲班開始加演京劇、藝妲學習京調、京調唱片的發行等現象，皆可視為 被民間習稱為「外江」的京劇，在日本殖民地臺灣已經完成「本地化」的明 證，成為「在來」的劇種。 　　此依附着商業劇場興盛的戲曲生態背景，有着劇種藝術位階相對較高特 色的臺灣民間京劇傳統，在戰後初期依然延續其旺盛的生命力。唯國府遷臺 後的戲曲政策，尊京劇而貶臺灣地方戲曲，而其尊之京劇又專指大陸京朝派 之京劇而非海派京劇，更遑論受海派京劇影響下的臺灣民間京劇傳統。受此 影響，臺灣民間京劇傳統在面對政治力、商業競爭及生態變化等多重不利因 素的作用下，開始逐漸消解，而此原屬常民的集體文化記憶，亦被黨國論述 強力催眠下的「國劇」、「外省」、「軍中劇團」等概念所取代，京劇形象長期 ＊本文初稿宣讀於「從近現代到後冷戰—亞洲的政治記憶與歷史敘事國際 2009 11 28–29 學術研討會」， 年 月 日，國立彰化師範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 主辦。會中蒙林逢源教授多所建議指正，此次發表稿亦蒙兩位匿名審查委 員提供寶貴意見，謹一併致謝。 144　徐亞湘 的狹窄化、刻板化，加上整體文娛環境的丕變，終使臺灣民間京劇傳統走向 消亡。 　　本文擬從臺灣民間對京劇稱呼從「外江」到「國劇」的形象轉換切入， 試圖釐清其對臺灣京劇發展及民眾對其認知造成了何種影響？臺灣民間對京 劇藝術的「接受╱選擇╱適應」歷程為何？臺灣民間京劇發展與階層、族 群、國家之間的互動關係？最後，並延伸至臺灣京劇當代處境的思考。 外江，臺灣，宜人京班，京劇，國劇。 從外江到國劇：論臺灣民間京劇傳統的形成與失落　145 前　言 2008 10 4 1 年 月 日，在客家戲界有「活關公」之稱的羅秀鑑 老 師告別式場前，他的弟子們合演了一齣京劇《古城會》為老師送 行。演員和樂師中，可見「宜人京班」的老演員和他們的再傳學 2 生、「軍中小班」出身的外省籍演員、「復興劇校」出身的本省籍 演員和樂師，以及高雄「日光」、麥寮「拱樂社」出身的歌仔戲演 30 70 員。他（她）們的年齡層分布在 至 之間，族群則客家、閩南、 外省皆有，雖是京劇演出，但可見多數為客家戲、歌仔戲演員的身 影。那一次的「演出」，實則具體而微地展示了行將消失的臺灣民 間京劇演出傳統樣貌。 長期以來，京劇在臺灣一直有着 「國劇╱官方╱外省」，並形 成與「地方戲╱民間╱本省」文化對立的刻板、固著形象，但在民 間劇界的認知，卻全然無此過簡的二分概念。京劇早在日治時期即 已成為臺灣的「在來」劇種，並深刻地影響着臺灣劇界的發展及民 眾的文娛生活。對此形成巨大認知落差的原因為何？什麼才是臺灣 京劇發展的實（全）貌？臺灣民間對京劇藝術欣賞、學習的「接受╱ 選擇╱適應」的情形？身分改換為「國劇」後對臺灣京劇發展造成 何種影響？凡此諸多問題的探討與釐清，皆為本文寫作的目的。 過往對臺灣京劇史的研究焦點多集中在國府遷臺後的歷史段落 1. 羅秀鑑（1924–2008 ），龍潭客家人，日治時期臺灣本土京班「廣東宜人園」 出身，工武生，戰後長期搭演於「宜人京班」，擅武生、老生，後擔任高雄 「日光」、麥寮「拱樂社」歌仔戲班導演、教戲老師，其妻吳甚為「日光」 出身之歌仔戲演員。近三十年來羅秀鑑活躍於外臺客家戲、歌仔戲班，以 擅唱關公戲知名於戲界。 2. 指大鵬戲劇職業學校（小大鵬）、陸光國劇訓練班（小陸光）、海光國劇訓練 班（小海光）等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