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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文化尺度 1998年浙江大学西溪校区搞了一个文化建设座谈会，这个座谈会由中文系举办，我的导师徐亮先生大约是本着锻炼我的意思，给了我一个发言的机会。我提出了文化尺度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一般地谈论文化建设，而要谈论建设什么样的文化。要搞清楚建设什么样的文化，我们就必须建立一个文化评价的尺度。在中国，由我这样一个学生给老师们提出问题，注定了这个场面不会太热烈，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着意研究这个问题。如果没有的话，那么我们还是搞不清我们该建设怎样的文化。同时，我们面对一个具体文化，比如中国传统文化时，我们只能像小儿一般辩论： 好。 不好。 就好！ 就不好！ 不过，我知道我的观点引起了部分老师的关注，因为有老师会议一结束就询问我的情况来。 尺度，对我们来说，原本并不陌生，但为什么至今没有人提出一个可以为我们接受的尺度呢？——我们都在以自己的尺度谈论文化，尽管我们在使用这个尺度时可能并不自觉。然而，我们必须找到大家可以接受的某些标准。这样我们对文化的交流才有基础——我们是否不可能建立一个有基本共识的尺度？我必须立即强调，我对任何统一的企图都抱有经验性的警惕，因为，现实生活中，很多借口都假统一之名，比如统一思想。或许，我们不应该有这样的尺度？ 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尺度 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我们都有自己的尺度。古希腊哲学家普罗斯泰拉有一句名言：“人是万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这并不是人的狂妄，而是人的一种现实。因为万物被我感知，是万物进入我的世界，尽管也是我闯入了物的世界。世界已然是我的世界且只是我的世界，它是以我的内在尺度建构起来的：我要神在神就在；要神不在，我的世界里就没有神的位子——尽管我们并不能改变物本身。我们为时间、空间设定了尺度，我们为万事万物设定了尺度。而且，我们把我们喜爱的对象与我们喜爱的名称相匹配，把不喜爱的对象与我们不喜爱的名称相匹配。——这一切都是以我为尺度来建构万事万物乃至整个世界。我们知道现代物理学甚至希望建构一个统一的宇宙理论，不管是相对论还是统一场论，不过是我们建构世界的努力而已。本质上，我们命名和建构的世界都只是我们自己的世界。甚至可以说，我们的世界只是观念的世界，我们观念中没有的，就不在我们的世界之内。这点我是有体会的。比如鼻音n与舌边音l，很长时间里，我的世界里只有其中一个，即使现在我也听不出它们的区别，这就是说它们并不都存在于我的世界，尽管理论上我是知道它们都存在。还有一个例子是非洲某个民族，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某些色彩的。因为他们的内心没有提供它们存在的尺度。二是拥有自己的尺度是每个人不可剥夺的权利。事实上，也无法剥夺。尽管就人类来说，总有人想尽办法剥夺个人的尺度。这个原因很简单：与这个世界遭遇的必是具体的个人，他不得不以他特有的内在尺度来建构他自己的世界，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带有他个人特性的世界（当然这个世界或者说特有的尺度并不是不受外界影响，相反可能失去个人的主动性）。虽然我的个人尺度本质上无法剥夺，但并不是说个人的尺度在历史和现实维度上得到了保护。更不是说它的正当性得到了肯定。我们在这里必须强调：不管这个个人的内在尺度是怎样的尺度，他都有权在自己的世界里行使并保有这个尺度。个人尺度的丰富性与自主性是一切相互认可之尺度存在的前提。 二、补充说明“人是万物尺度” “人是万物尺度”，现在已备受指责，仿佛一切由人而带来的灾难都被归咎于它：以人为本位。然而，在我们看来，我们不仅无法逃脱人本位，而且果真终结了人本位，可能才是真正的灾难。我们当然无法逃脱人本位，去年（2005年）我在写作《为人本主义一辩》时就具体分析过这个问题。若干年来，西方盛行一种新的主义，叫“生态整体主义”，我不知道这个“生态整体主义”具体内涵，从国内学者的只言片语里看似乎也并不是很坏；不过国内学者把这个主义理解为：它是对人本位的颠覆。我以为这仅仅是这些学者哗众取宠，不切实际。人真的能够离开自己尺度看待事物？我们不仅用我们的语言，用我们的认知，而且即使在强调生态整体利益时还是建立在人的生存危机的基础上，也就是说，我们还是为了拯救我们自己这一人的目的。更奇的是，它给生态整体设定了一些价值，比如和谐、平衡之类，但却不知道，这些价值不是生态自身的价值，而是且只是人的价值。离开人，哪种元素或者物种占主导、我们的环境是沙漠还是丛林，谁会在意？只有我们才耿耿于怀。是的，万物可能也有各自的尺度，比如，老虎看人可能只是一餐饭而已，但我绝对不相信它也渴望和谐。果真和谐它就该死了！尽管我们常常说生态本身有趋向平衡的属性，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星球就既没有新的物种诞生也没有旧的物种灭亡，而实际上，这样的的事一直在发生着。平衡、和谐可能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而且也可能仅仅是我们自己的标准，比如，这个生物数量应该多少，那个生